自2020年年初以來，新冠疫情的蔓延影響了我國對外經貿發展。電力央企的海外經營同樣受到影響，中國電建上半年海外營收下降至314億元人民幣，同比減少近8%；中國能建下降幅度較大，超過19%，營收下滑至140億元（企業的經營數據來自各企業2020年半年度財報）。

在上述背景下，為了更好履行政策性職能、了解企業受疫情影響情況，我們對5家工程承包類企業和8家海外投資類企業進行了問卷調研，承包類企業有：中國電建集團國際工程有限公司、中國葛洲壩集團國際工程有限公司、中國水利電力對外有限公司、中國電力技術裝備有限公司、中成進出口股份有限公司。投資類企業有：中國電建集團海外投資有限公司、中國葛洲壩集團海外投資有限公司、國電電力發展股份有限公司、中國長江三峽集團國際投資有限公司、中國華電科工集團有限公司、中國華電香港有限公司和中國大唐集團海外投資有限公司等。問卷分兩類，分別是《疫情對電力央企工程承包業務的影響》和《疫情對電力央企海外投資業務的影響》，共38個問題，包含了項目自跟蹤、開發、建設、完工到運營不同階段可能受到疫情影響的各種情形以及企業對未來業務的展望。本文將在對調研問卷整理匯總的基礎上對疫情影響進行分析，并給出應對建議以幫助企業渡過難關。

疫情對企業海外業務影響

一、市場開發和項目跟蹤階段

據問卷反饋，絕大多數項目跟蹤國別出現新冠疫情，其中大部分國別升級了防控措施，項目推動困難成為普遍現象，甚至有項目被取消。A企業開展業務國別中超過97%出現疫情，近70%的國別加強了檢疫防控措施；在跟蹤的項目中，正常開發比例約34%，推動困難比例為63%，被取消比例超過3%。B企業跟蹤項目中，正常開發和被取消項目均存在，但數量不多，受疫情影響推動困難的項目占大多數。C企業跟蹤的30個國別中有超過一半的疫情較為嚴重，均出臺了檢疫防控措施和人員往來的限制或隔離政策；在跟蹤的72個項目中，約20%的項目開發正常，60%的項目推動受阻，剩下20%的項目被取消。D企業跟蹤項目15個，大多受到影響，無法進一步開發，取消比例高達90%，是此次調研企業中被取消比例最多的企業。整體來看，受疫情影響推動困難的項目數量超過一半，被取消的項目數量各有不同。

在跟蹤項目類型方面，約半數為電力行業，且傳統能源向清潔能源轉型的趨勢明顯。A企業與B企業電力類項目占比均超過50%，分別為54%、63%；E企業和F企業基本都是電力項目，其中一部分是電源電站項目，另一部分是電網建設項目；K企業電力類項目較少，20個跟蹤項目中僅有兩個。C企業、H企業、D企業、I企業跟蹤的新能源項目在數量和裝機規模上占比均超過60%，J企業跟蹤項目均為清潔能源，E企業90%以上為電網建設，剩余部分為新能源及電網調度類項目。

對于是否遇到排擠和“去中國化”問題，工程承包類企業和海外投資類企業反饋有較大差別。前者反映歐洲部分如波蘭有排擠中資企業的現象，在部分中亞國別如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有“政治干預”指定分包的現象；后者則表示未見明顯針對中資企業的敵意、歧視和排擠。

在市場拓展與項目執行方面，2020年上半年新簽商務合同數量、營收、利潤出現不同的變化，比如A企業2020年上半年新簽合同和營業收入分別下降了20.93%和5.02%。B企業上半年新簽項目數量為27個，新生效項目數量為15個，與2019年同期相比均有下降。E企業與F企業反饋由于往年存量項目較多，2020年營收和利潤不會出現明顯下滑，但如果疫情持續，將會對新簽合同額和存量合同執行產生影響，進而影響2021年的營收和利潤指標。C企業2020年一季度營業收入和利潤總額分別同比增長12.25%、13.11%，但海外項目的電費收入受疫情影響拖欠更加嚴重。

在東道國證照辦理、商務合同簽署、貸款協議簽署等方面，企業普遍反映受到疫情影響，東道國公務執行效率降低，導致證照辦理、商務合同簽署出現不同程度的延遲；其次疫情加劇了東道國政府部門及商業主體的違約概率，尤其2020年和2021年是亞非地區還債高峰，還債壓力本來就大，現在更是雪上加霜，對于簽署“照付不議”條款的電站項目，尤其如此；政府資金集中抗疫，大項目上馬受到控制，現匯項目競爭更加激烈。

二、項目建設和運營階段

對于建設期項目，企業普遍反饋進度受到影響，但是尚無被取消的情況，目前大部分已復工。如A企業建設項目中，復工項目占比23%，17%的項目仍處于停工狀態，其他雖受到影響，但是未停工；B企業在建項目中已有85%實現復工，剩余仍處于停工狀態；K企業6個在建項目均已復工；E企業12個項目也在施工中，進度可能有所延誤；F企業20余個項目中若干項目處于停工狀態，其他均在推動中。從地區來看，拉美地區受到疫情影響較為嚴重，停工項目也較多，其次為東南亞和南亞地區，如菲律賓、新加坡、印尼、孟加拉國、尼泊爾等。

對于完工時間和成本超支，預計完工平均推遲3-6個月，收匯逾期平均在3個月以上，A企業大約5個月，對于接近完工的項目，出現完工困難的情形，具體原因包括緩債或債務重組影響以及業主驗收延遲，如F企業在尼泊爾、烏干達、厄瓜多爾等國別的項目無法交付，主要原因是項目業主受疫情影響推遲驗收；完工時間的推遲直接增加了成本支出，成本超支成為一個普遍問題，主要包括原材料價格上漲、設備租賃、人員工資、防疫物資采購、趕工費等。

對于運營期項目，部分購電方受疫情沖擊支付能力顯著下降，如巴基斯坦電力公司收入較平時縮水超過70%，老撾電力公司電費支付出現較大困難。截至目前，相關電站的還本付息正常，但隨著疫情持續蔓延，后續還款壓力將增大。部分運營電站已收到巴基斯坦政府要求修改電價機制的函件，另外老撾購電方也表示希望修改購電協議條款。

企業應對措施

面對疫情，企業表示要加強國際化和推動本地化，改變以往帶領大量國內勞工出口的現象，多招聘當地人員，在人員、材料、設備等方面增加當地元素；提升技術能力與管理水平，逐步轉變為以技術和管理為核心競爭力的工程承包模式；大力發展第三方市場合作，與歐美和日韓開展合作，發揮各自優勢、合力開發當地市場；大力發展投建營一體化，以投資拉動EPC。

針對物資中斷、人員往來受阻及安全問題，暫緩中方管理人員輪換、國內人員接種疫苗后包機前往等。

針對項目運營中出現的電費拖欠問題，企業已采取或將要采取如下措施。

政府層面，積極與東道國政府保持溝通，同時尋求中國大使館和各級主管部門和金融機構的支持。

股東層面，確保項目現金流，開展項目流動資金短期融資，向融資銀行申請通過保函置換償債準備金賬戶凍結資金等方式。

電力消納層面，協商部署項目電力消納多元化方案，主動幫助東道國研究跨境售電方案，改造電力送出通道，研究燃料優化方案，探索項目余熱利用可行性，逐步實現收益來源多元化。

風險層面，聘請仲裁法律顧問，做好啟動爭端解決機制的前期準備工作，包括證據收集、整理、保存及過往案例分析等。

針對匯率問題，企業擬采取以下措施應對：做強重點國別，形成項目循環開發、收匯資金循環利用的可持續模式；在開發延付類項目的同時，更加重視現匯項目，投入更多資源進行重點開發；加強合同簽約階段的外匯風險管理，積極爭取以自由兌換貨幣作為結算幣種，在項目執行過程及時兌換并匯回國內，保證資金安全。

應對建議

一、把握市場趨勢，做強做大潛力國別

全球工程承包市場在結構上呈現出以下趨勢：亞洲地區工程業務占比持續增加，成為首要市場，非洲地區為傳統優勢市場，業務占比不斷下降，但總量仍處較高水平，歐洲地區增長迅速，市場需求有望逐步顯現。

亞洲一直是中資企業的優勢市場。工程承包業務量在全球的占比超過50%，2019年新簽合同額1411.3億美元，同比增長18.2%，占海外工程承包簽約總額的54%，隨著工程承包的重心不斷向亞洲傾斜，企業應配置更多優勢資源開發潛力市場。非洲地區雖然有下滑趨勢，但是總量仍然較大，在關注新市場的同時不應丟掉傳統市場，尤其對于已執行項目有配套需求的國別，應保持密切跟進。歐洲市場近年增長迅速，尤其是中東歐國別，在通訊、交通運輸、電力建設等方面有較強需求，2019年新簽合同額323.1億美元，同比增長125.5%，可以考慮以第三方市場合作的方式進入，及時總結梳理經驗，形成可復制模式，聚焦中東歐國別，以點帶面、開發歐洲市場。

二、分析行業走勢，加大可再生能源開發力度

由于疫情沖擊，短期內電力需求大幅降低，但從長期來看，疫情會加速電力能源結構的優化，提升可再生能源在發電中的占比。可再生能源以綠色低碳、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特點而備受關注，是包容性發展重要的實現方式，隨著技術的進步，使用成本也在不斷下降。以太陽能為例，2020年4月，法國能源集團和晶科電力聯合中標的阿布扎比扎富拉地區2GW光伏電站項目，電價已下降至1.35美分/千瓦時，刷新了全球更低價。可再生能源的成本優勢正在快速顯現，逐步占領傳統化石能源市場。企業應準確分析行業走勢，順勢而為，在新一輪行業變革中占得先機。

三、優化資源配置，構建屬地化經營機制

與西方跨國公司相比，我國外經企業“走出去”較晚，國際化經營程度不深，尚未形成具有國際影響力的跨國巨頭，在全球資源協調、人力配置上還有很大的不足。在“一帶一路”倡議的大背景下，企業“走出去”步伐加快，從“大寫意”到“工筆畫”，從現匯項目到帶資承包再到項目融資，信用保險作為促進融資、緩釋風險的重要工具，在其中扮演著重要作用。建議企業更充分利用信用保險，進一步優化資源配置，構建屬地化經營機制，推動建立海外區域部、大區域中心總部，將優勢資源配置到能聽到“炮火”的前線，形成屬地化、國際化開發團隊。

四、以FIDIC合同指南為指引，做好項目減損工作

2020年4月份，FIDIC發布了新冠疫情相關的合同使用指南，歸納了7種可能受到疫情影響的情況，并針對每種情形分析了是否可以獲得工期順延（EOT）及經濟補償。我國在海外有大量資產，建議企業仔細研究，結合指南中列出的不同情形進行合理減損，既要充分估計業主對于工期順延及經濟補償的態度，又要更大化保障自身經濟利益，在兩者中取得平衡。